吟菊花诗,是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里的情节。笔者喜欢的是作诗之前的一个场景,堪称《红楼梦》美画面之一:“林黛玉……自令人掇了一个绣墩,倚栏坐着,拿着钓竿钓鱼。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,玩了一回,俯在窗槛上,掐了桂花蕊掷向水面,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。……探春和李纨惜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。迎春又自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。”这是怎样一幅人和人、人和自然和谐相处、感受生命美好的时刻啊,这难得的静谧、给了这些生命无限张扬的空间……。对于迎春这一瞬间,则是她生命中具有尊严和美感的一刻。她不随李纨、探春、惜春看鸥鹭,她有自己小小的乐趣,“自在花阴下穿茉莉花!”再看她,“肌肤微丰,合中身材,腮凝新荔,鼻凝鹅脂,温柔沉默,观之可亲”。画面里,这是怎样一个安静、娴雅的女子啊!
贾迎春是金陵十二钗中的第七位。她的名字就像迎春花一样充满着对春天的渴望,而事实上迎春却是个“无意苦争春”的人:元宵节猜灯谜,只有她和贾环没有猜对,没有得到元春的赏赐,她“自为顽笑小事,并不介意”;大家打牙牌,她说错牌令被罚,笑饮一口酒,全无心里阴影。她满足于自己的生活状态,是个知足性、长乐型的人。在如今的某种观念上说,是个有好心态、好性情,难得的、透着点没心没肺的可爱的烂好人。
迎春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任何主动的追求。可她却常要面临许多被动的指责、苟求、欺凌,乃至同情,还有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的责备。她的乳母把她的攒珠累丝金凤拿去当掉,作赌资,被查出来。乳母的儿媳不但不去赎出那东西,还大摇大摆走进内室,催促迎春去贾母处讨情宽免。这情景被探春黛玉看到,好不气恼:“我自然是有些惊心”。但迎春依然淡定如故:“问我,我也没什么法子,他们的不是,自是自作自受,我也不能讨情,我也不去苟责就是了。至于私自拿去的东西,送回来我就收下,不送来我也不要了……”于是,还继续看她的《太上感应篇》。那书是告诫人,行善必积德,讲求因果报应,黛玉看这时候迎春还看这个,说她:“真是虎狼屯与阶陛尚谈因果。”迎春笑说;“正是。多少男人尚如此,何况我哉。”好一个答非所问的心平气和。
中国人民银行于2000年发行了《红楼梦》彩色金银(第1组),其中一枚1盎司彩银币图案为迎春吟诗作图。该币选题可说是《红楼梦》文本的又一延伸之作,因为,事实上迎春是不爱也不善作诗的。原著中诗词曲赋很多,但是属于迎春的只有几句拘谨之句而已。甚至于迎春的诗句“桃花带雨浓”,因为和牌型不符,还不如刘姥姥的“中间三四绿配红。——大火烧了毛毛虫”来的贴切、说得好呢。可见该币设计者倾力要表现的,就是侯门闺阁中一位高雅而又温文的淑女,至于迎春是不是个吟诗作赋的才女倒不重要了。该币上,迎春房中倚窗而立,微倾着颈项,看桌上书卷,显示出少女婷婷之娴雅;其神态是无可奈何之色;并无才思泉涌、执笔挥毫之潇洒;但更不是,非此不可的困惑,到像在喃喃自语:“挺好的,就这样吧!”迎春不是个难为自己的人。该币面,采用彩色反喷砂工艺,极其翔实的营造书房内的情景:迎春麦黄色罩裙、紫色轻柔的罗带、水红帐幔和窗外浅绿的竹叶,极其和谐、呼应,素淡、高雅之气呼之欲出。人物和陈设,采用了彩印浅雕、反喷砂的工艺手法,竟然产生晕染之感,增加了整个图案的温馨;丰富、充盈的画面,满而不杂:雕花的隔扇、字画卷轴、绣墩于方寸间尽显,了簪缨之家的钟鼎、富丽之氛围。
不想说的是迎春的悲惨结局,造成其结果的,并非什么“天命”,其实是“人事”的遁词,迎春的不幸是封建包办婚姻的恶果。迎春的命运昭示出作者就是要写出那种社会里“人生生存的艰难”,而无所谓迎春处世态度的对与错。迎春的不幸,比遁入空门、选入宫墙,更生活化,对反映封建社会更具典型意义。如此一个“金闺花柳质”、“一个无意争春”之女子,却也落得“一载赴黄粱”,这是何等令人伤情的悲剧。
该币采用八边形造型,富有“鲜花着锦”之构思,给原本已沁人的画面更多的温暖烘托。那么,就让迎春以这样温暖、可人的形象留在观者的心里吧。该币人物婉约动人、人物平和的好性情,在如今急功近利的社会里,到是应该有所汲取的。寓情于景,该币都不失为一枚极富有欣赏价值的艺术收藏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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